乐东美文欣赏：《自行车上的少年》文/顶点《极道鬼魔》李星青
发布时间：2018-08-15 16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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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行车上的少年
李星青
偶然认识那个自行车上的少年，在一个有着许多白云午后的夏日。
那一年，和很多大学生一样，毕业后想在这座梦想的大城市里扎根，努力成为真正的北京人。在车水马龙的缝隙里，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头，那颗漂泊的心找不到停靠的港口。于是我决定回家了，像逃兵一样狼狈地离开这座城市，我曾爱到骨子里城市。
我的家乡在海南岛中南部一个小县城。阳光把大地烤得像蒸笼似的闷热。回到巴掌大的小县城，我并没有和大多数游子一样如释重负。相反，我更加厌恶这个地方，白天穿过垃圾满地的街道，是同事眼中特立独行的“陆归”。晚上一排排烧烤摊上宿醉的人群，时不时有人朝我吹口哨，我白了他们一眼，继续穿过如死尸般的人群。这个巴掌大的小城变得如此陌生，陌生得我认不出来，不知道是她忘记了欢迎我，还是我抛弃了她。正如那句话：他乡容不下身体，故乡也安放不了灵魂。我就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生活着，直到我决定要出去走走。
也许只有旅游才能让我暂时忘却烦恼，生命中还有如此动人的云卷云舒。我从同桌口中每一次知道了佳西这个地方，出门前我的同桌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去太远，她担心我出什么意外。下午我带着简单的装备出发了。重峦叠翠的森林里穿行，我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燕子，把一肚子心事交付流水，流水潺潺也在应和着我。这里还有一条非常奇特的红水河，顾名思义红水河就是河里的水是红色的。像鲜红的血一样源源不断流淌上千年，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河流，这样单纯的地方养在深闺人未识，也许是一种好事。有些景点因被过量开发了，浑身带着脂粉气，反而污了这一身自然的美。
我醉心于山水之间，不知夕阳把余晖撒在树梢上，是该回去了。我原想往原路返回，但是雨林太密，下过雨的路容易打滑，眼看太阳已经变成一个火球要告别东半球了。我心里有点着急，索性爬过一片橡胶林，终于发现一条村道。周围静悄悄的，连一个牛影都没有，四周小沟里偶尔发出一两生牛蛙的叫声，打破这片古老的寂静。我加快了脚步。
心里闪过独行女子失踪的画面。心里有点发毛，脚步不自觉加快起来，一个女孩子行走于山野之中，不知有多危险。万一遇到色狼怎么办，从包里拿出跟随我多年的防狼器，这才稍稍放心。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车轮压草地的声音。瞥了一下，是一位大约十岁左右的少年。我回头问他：“小兄弟，你知道这里去县城的路怎么走吗？”他一个急刹车停在我面前，这才清楚看到他的脸。黝黑的皮肤上几滴豆大的汗水，一双大眼好奇地打量着我。他显得有点羞涩，用撇脚的普通话回答：“县城不远，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。”“谢谢你！”说完我继续赶路，累得我气喘吁吁，于是我在路边石头稍作休息又继续走，正当我起身时，似乎有单车踩踏的声音。一心赶路的我不去理会，车链的声响越来越大，竟然和我平行了。是刚刚问路的那个单车上的少年。“小兄弟，你也赶路吗？”我好奇地问他。
他一遍喘气一边回答：“我家就在前面的村子，我看见你一个人走，天快黑了不太安全，就跟在你后面。”“没事的，我已经习惯了。”听着他撇脚的普通话，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，赶紧打发他回去。“还是让我来送你吧，前面修路，这里晚上不太安全，我带你抄小路。”他坚持着，一脸认真。我笑着说“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，小兄弟，你赶紧回家吧，你家人会担心你的。”见我固执地坚持往前走，他嘴巴上不再强求，但依然慢慢骑着自行车跟在我后面。这时候夕阳剩下半边脸了，把最后的光芒洒在空旷的田野。我心里更急了。但他还是不放弃，接着说：“现在天色不早了，我的自行车送不了你回县城，你到我家里等一下吧，让我大伯帮忙送你回去。就说你是我老师。”说完我们默契地笑了，听到这里我心咯噔一下，一股热流涌现心头，多么善良的小男孩呀！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，一路悄悄尾随我后面。
我跟着他左拐进了一个村子，灯火陆续在村里亮起来。在两间破旧的瓦房前我们停下来《极道鬼魔》轻舟煮酒最新小说，他的妈妈正在撒谷子喂鸡，一群老母鸡带着小鸡在身边咯咯咯地啄米，手里还抱着大约２岁的小女孩，这应该是他的妹妹。这时他妈妈抬起眼神打量我，一种陌生的抗拒感，他急忙向妈妈连忙解释：“阿妈，我已经给菜浇水了，这是我的老师，”好像怕大人责怪先解释了一遍，看到我在这里，她妈妈不便再说什么。动作麻利地抱着一捆柴火准备烧水杀鸡，他边摘地瓜叶边和我说：“姐姐，你等一下，我杀鸡给你吃。”黎族的极道鬼魔停更风俗就是这样，来者都是客，家里杀鸡宰牛都不能怠慢了客人。我连忙以“晚上公司开会”的名义拒绝了，生怕给他再添麻烦。他显然很失望，但是不想耽误我的工作，就不再挽留。不知什么时候他拿着一大块糯米饼塞在我的手里，这是黎族传统的一种糕饼，我以胃不舒服不能吃粘性的食物为理由又拒绝他，做这样的糯米糕并不容易。他失望地站在那里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不到一会儿他伯伯过来了。他嘱咐伯伯要安全送我到永明桥才行，这一次我没有拒绝。我给他留了我的电话号码，日后他到县城一定要联系我，我请他吃饭。于是我坐在他大伯嘉陵车后面。“咘咘”一声声踩油门的声音，我回头看到一双亮晃晃的眼睛，在灯光下远去了。回到县城之后心里久久无法平静，我试着像他一样，用善良纯真的心态去拥抱朝阳，去热爱生活。
日子像昌化江的水一样静静流走了，有一天接到一个陌生电话。听到他在电话那头说“嘿嘿，姐姐，你还记得我吗？”还是那个撇脚的带着黎族口音的普通话，田野上骑自行车的少年又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浮现。原来是你，那头听到他妈妈严厉的声音“把手机拿来。”“不要动啊阿妈！这将来可是我们的bais liu”（黎话媳妇儿的意思），一边躲避妈妈一边开玩笑。“什么bais liu，你小孩懂什么，人家骗你的还不知道。”电话里传来他妈妈训斥他的声音。我不知如何解释。“对不起啊，我小孩不懂事。”她妈妈扔下这句话就挂了。我再拨过去也无人接听。
几个月后，我意外收到一条短信：“姐姐，妈妈不让我读书了，他说有初中毕业证就行了，回来家里边养鸭边带妹妹。”看到这里，我鼻子一酸，想立刻拨电话过去。但是又能说什么呢？让他违抗父母，坚持上学？我不断问自己：“我能做什么，我能做点什么？”最后发现我什么都不能做，或者我寻求一种解脱，一种逃避。我没有再和他联系，直到手机丢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往后的时间我去过不少次佳西，经过那个村子时，却再也没有见到他，那个穿越田野如疾风的少年，带着比海岛的眼光还要灿烂的微笑，和下坠的夕阳一起消失在田野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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